星期三, 3 12 月

川普為北京創造了獨一無二的機會

中國正在展示實力,煥發出新的自信。這種自信是基於一個判斷:美國總統川普(Trump)收縮了海外承諾,將重心放在西半球和貿易協議上,這為北京方面創造了獨一無二的機遇。

北京方面新近展現出的底氣,一方面源於美國與其他民主國家之間的關係變得緊張,另一方面,也源於中國在人工智慧(AI)、高鐵和清潔能源等未來技術領域的實力所帶來的自豪感。與此同時,中國的軍事實力也在迅速增強。

北京的全球化智庫(Center for China and Globalization)創始人兼理事長王輝耀表示,川普是務實的,他看到中國的硬實力和軟實力都在崛起。王輝耀稱,美國人或許還能將其全球主導地位再維持二、三十年,但前提是要將精力集中在美洲,而不是轉向亞洲並在各條戰線上鋪得太開,並在與中國保持良好關係的同時收縮(海外承諾)。

中國外交政策圈有個共識,認為這個轉折點是出現在一場圍繞貿易關稅、稀土和出口限制的對抗之後的,這場對抗以川普和中國領導人習近平10月份在韓國達成的臨時休戰而告終。

美國在這場被一名美國官員形容為「經濟核戰」的對抗中作出退讓,宣告了中美關係進入新紀元。如果對抗中的壁壘維持下去,中國和美國都無法獲得至關重要的材料和零部件。許多中國分析人士認為,通過強力反擊,中國展示了實力,首次贏得了平起平坐的地位,並迫使美國退卻。

北京大學美國研究中心主任王勇說,中美關係經歷了結構性變化。他還說,美國已經認識到中國的強大,在與中國打交道時學會了務實,表現出更多的尊重。

中國一些更為謹慎的戰略人士則認為,現在就想慶祝可能為時過早,他們指出,中國經濟增長正在放緩,在其受到嚴格管控的社會表層之下,深層矛盾正在發酵。其中一些人表示,儘管川普治下「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的孤立主義抬頭,但即使在當前關係解凍的情況下,中美競爭的根本性質依然沒有改變。

中國分析人士認為,特朗普與習近平10月在韓國的會晤是美中關係的一個轉折點。

在韓國,川普提及與中國在世界事務中建立「兩國集團」(G-2)共管機制,這讓中國領導層感到意外——這一說法是習近平2013年在「陽光之鄉」峰會上提出的,但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Obama)態度抵觸,認為這是對美國盟友和華盛頓全球角色的背棄。

北京大學中外人文交流研究基地(Institute for Global Cooperation and Understanding at Peking University)執行主任王棟說,川普對G-2理念的認同,表明他認可中國現在的新地位。

他補充說,如果MAGA理念佔上風,川普政府繼而在新的國防戰略中正式放棄與中國進行戰略競爭的想法,那麼這一轉向將標誌著自冷戰結束——甚至可以說是自二戰結束以來——美國戰略思維最根本的轉變。

王棟說,MAGA意識形態就是要告別自由國際主義,瓦解自由主義秩序,從世界各地的過度承諾中抽身,將力量撤回西半球——這是新的運作理念。他還說,這將成為未來多年的新常態。

當然,果真如此的話,中國會樂見其成。許多中國官員認為,在這種新環境下——川普似乎對銷售美國大豆的興趣大於保護台灣——北京接管台灣將成為一個更容易實現的目標,甚至可能無需動武。

俄羅斯發動的烏克蘭戰爭造成的破壞令一些台灣人心有餘悸,他們已經開始轉向北京。國民黨新當選的主席鄭麗文採取了比其前任更為親北京的路線,她將烏克蘭的前車之鑒作為尋求與大陸建立更緊密關係的理由。國民黨目前在台灣立法院佔據相對多數席位。

台灣國民黨主席鄭麗文採取了對北京更友好的路線。

台灣國民黨主席鄭麗文採取了對北京更友好的路線。圖片來源:Ann Wang/Reuters

她甚至稱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奉行民主,他是被北約(NATO)擴張之舉拖入了戰爭。國民黨若在定於2028年舉行的台灣下屆總統選舉中獲勝,可能會讓中國在之後的幾年更有可能和平統一台灣,尤其是如果台方斷定不能指望美國來保衛他們的話。

據美國情報部門評估,習近平已命令其軍隊在2027年前做好武力接管台灣的準備。常駐北京的政治評論員、《中國簡報》(China Briefing)時事通訊創始人沈詩偉說,北京方面認為,中國與台灣的統一不是『是』或『否』的問題,而是一個不可阻擋的現實,是一個如何統一、何時統一的問題。他補充說,雖然中國更希望和平實現這一目標,但這需要外國停止干預。

在11月24日與川普的通話中,習近平表示,台灣回歸中國是戰後國際秩序的組成部分,這一秩序是在1945年中美並肩擊敗日本時確立的。這種世界觀將華盛頓、北京和莫斯科置於同一陣營。川普在Truth Social上發表的聲明中沒有提及台灣,只是指出:「我們與中國的關係非常牢固!」

外交人士表示,有一種看法認為台灣問題在中美關係中的分量不如以往,這就解釋了為何當日本首相高市早苗(Sanae Takaichi)暗示東京可能在中國攻台時動用軍隊,北京方面的反應會如此強烈。中國對日本實施了一系列經濟和外交制裁,要求其撤回言論,官方媒體開始質疑日本對沖繩的主權,並稱其為古代中國領土。近幾周,中國還加強了對印度的領土主張,禁止來自阿魯納恰爾邦的印度護照持有人過境,北京方面認為該邦是中國的一部分。

這種好鬥姿態在一定程度上源於中國自身的問題,例如經濟增長放緩、房地產泡沫、國內消費疲軟以及失業率上升(尤其是年輕人)。常駐上海的國際關係學者沈丁立說,中國國內壓力與日俱增,一些人想訴諸民族主義和鷹派立場,以尋求化解這種壓力的出路。

在中國重拾自信之際,民主世界卻陷入混亂。川普向俄羅斯示好的舉動令歐洲盟友感到失望,而他最近對北京展現的開放姿態則在日本、台灣、菲律賓和韓國引發了新的警覺。11月10日,當在福斯(Fox)的採訪中被問及一名中國外交官在社交媒體上發帖建議將高市早苗斬首一事時,川普說:「我們的很多盟友都不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的盟友在貿易上占我們的便宜比中國還多。」

上海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吳心伯說,美國對其他國家的脅迫性政策,尤其是在貿易方面的政策,為中國在世界各地創造了新的經濟和政治機遇。

中國對全球稀土產業的掌控一直是美中貿易戰的導火索。

中國對全球稀土產業的掌控一直是美中貿易戰的導火索。圖片來源:hector retamal/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吳心伯說,中國自身的快速發展也起到了一定作用:過去技術是從西方流向全球南方國家,但現在越來越多的技術來自中國,尤其是在清潔能源領域;這促進了中國的貿易和投資關係。他說,當然,政治影響力也隨之而來。

這種新的自信意味著,許多過去仰視西方、視其為啟蒙源泉的中國人,愈發覺得西方沒什麼可學的了——中國反而有更多東西可以教給西方。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王義桅說,中國在18個世紀里一直引領世界,只是在過去兩個世紀才落後於歐洲和西方;隨著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再次引領世界是正常的。他說,我們有這麼多人如此努力地工作,而歐洲人,他們享受太多的自由,假期太多了;歐洲的年輕人在玩後現代藝術,而中國的年輕人則在實驗室里努力工作。

中國的AI模型DeepSeek儘管受制於頂級晶元進口,所使用的算力遠低於美國競爭對手,但它依然取得成功。這項成就,與北京等主要城市污染大幅減少、重現藍天的現象(部分歸功於電動汽車的普及和嚴格的排放標準),都被中國建制派視為對中國共產黨執政正當性的驗證。

北京公眾與環境研究中心主任馬軍說:北京過去曾被稱為霧霾之都;而現在,當我在美國或歐洲的城市聞到柴油廢氣時,我自己都有點驚訝,因為在中國路邊你已經聞不到這種氣味了。他表示,希望這成為一個令世界信服的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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