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长途客车货箱里
装载了55箱野生鸟类共计412只
而这背后有一条
特大野生动物地下交易链条
猎户、中间商、网络营销商和餐馆老板
在链条上环环相扣
而有3万余条“自由生命”
被这链条“绞杀”剥夺
小龙虾店竟暗售“野味”
在湖北省荆州市沙市区，有一家隐藏在村镇的餐馆，相传食材十分鲜美，吸引了不少食客特意驱车前往。然而，这家主营野生小龙虾的餐馆，还向食客们卖了点别的……
有人向荆州市公安局沙市区分局举报，称这是一家吃“野味”的饭店，店里非法出售野生保护动物。随后，办案人员在餐馆后厨及仓库内发现大量被宰杀的野生动物。原来，这家主营野生小龙虾的餐馆竟大量出售黑水鸡等“三有”陆生野生保护动物。
经查，餐厅老板廖杰及员工从附近村民和中间商卢晔处购买野生动物，并在自己经营的餐馆出售。不仅如此，他还将收购的野生动物出售给其他餐馆和中间商。2023年3月13日上午，廖杰通过店员驾驶的客车向买家运送了9筐野生动物，当买家骑摩托车将装有野生动物的筐子运回出租房后，警方兵分三路实施抓捕。很快，廖杰、卢晔等涉案人员悉数到案。从廖杰经营餐馆的冰柜中，警方查获了大量已经死亡冷冻的野生动物，经办案人员仔细甄别，发现有黑水鸡、大王蛇等。然而，案件还未有定论，警方又发现了新情况。
2023年4月，沙市区警方接到来自湖南省永州市警方移交的线索——一辆由沙市区开往广东省广州市的长途客车，在途经永州市时因非法运输野生动物被查获。永州警方在客车货厢中查获55箱野生鸟类共计412只，大部分为活体鸟类。据犯罪嫌疑人交代，这些野生鸟类均来自湖北省监利市的卢晔等人。联想到不久前廖杰收购贩卖野生保护动物一案，民警推测，这很有可能是团伙作案。
办案人员查获的野生动物。（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年近八旬老父为儿子顶罪
然而，就在沙市区警方进一步追查涉案人员时，一位年近80岁的老人突然前来投案自首，称其也参与其中。老人叫周毅，投案时反复念叨“是我干的”，但被问及具体涉案细节时，老人却说不清楚，这致使该案在侦办初期陷入僵局。鉴于案情涉及范围广，作案人数多，涉案野生动物数量大，沙市区检察院决定依法提前介入侦查活动。
“不知道”“忘记了”，这是周毅对办案人员说过最多的话。针对该情况，检察机关多次召开案情分析会，发现周毅的供述疑点重重。其对犯罪经过、联络方式、涉案人员和车辆号牌等关键信息多次表述不清。同时，经调查发现，周毅具有浓厚的当地口音，难与外界进行有效沟通，不具备成为主谋、多方联络的客观条件，可能是替人顶罪。
几乎同一时间，警方再次接到线索：又有一批“货物”即将从监利市出发运往广东。查封廖杰店铺后，卢晔和周毅都已经到案，那么，究竟是谁还在顶风作案？民警经过调查发现，这辆长途客车是由一家烟草专卖店的老板周启铭派出的，而周启铭正是周毅的儿子。结合对周毅家庭关系的调查和其他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办案检察官判断，周毅系为周启铭顶罪。得知“货物”被警方查获，周启铭迫于压力来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原来，周启铭除了在监利市经营烟草专卖店外，还租用当地一处院落开设养殖场，专门养殖“三有”野生保护动物并进行非法售卖。周启铭将这些野生动物卖给来自监利的多名中间商，其中一个正是刚刚被警方抓获的卢晔。
在周启铭的安排下，周毅也经常参与到运输、贩卖野生动物的犯罪活动中。周启铭认为，上次廖杰、卢晔等人被抓，就是父亲疏忽导致，于是便让其自称主谋顶罪。周毅自首后，为了逃避警方的追查，周启铭加紧联系广东的买家清理手中库存，没想到“货物”还是在运输途中被警方查获。
由于这次广东的买家需要活体野生鸟类，周启铭便专门安排店铺员工在长途客车上负责喂养，以确保这些鸟类存活——这并不是周启铭第一次派长途客车运送野生鸟类，每次需要长途运输时，周启铭都会派出两辆长途客车，一辆车在前面开路，另外一辆装有“野味”的车在后面跟随，只要前面的车发现情况不对，就会立马通知后面的车返回。
在沙市区检察院和荆州市公安局沙市区分局的共同努力下，办案人员先后抓获包括周启铭在内的多名涉案团伙成员，其中包括猎户、中间商、网络营销商和餐馆老板等85人，查扣非法狩猎工具4000余件，现场查获野生动物3000余只（条），查实野生动物实际交易额300余万元，核实非法交易“国家三有陆生野生动物”3万余只（条）。
2023年12月，沙市区检察院对案件提起公诉，并根据犯罪事实、法律适用、公共利益和被告人在共同犯罪当中的地位和作用等情节，分别提出了量刑建议。
2024年3月25日，沙市区法院公开开庭审理此案，邀请社会各界旁听。庭审现场，公诉人适时开展法庭教育，发出保护野生动物的呼吁。5月20日，廖杰、周毅、周启铭等人贩卖野生保护动物案宣判，多名被告人分别以非法狩猎罪，非法收购、运输和出售陆生野生动物罪被判处二年至六个月不等的有期徒刑和拘役，并被判处罚金。
案件判决后，其余涉案人员陆续到案。2024年9月29日、2024年11月19日，又有十余名餐馆老板因犯非法收购、运输和出售陆生野生动物罪被判处刑罚。至此，这个盘踞在江汉平原多年的特大野生动物地下交易市场被连根拔起。
联合打击非法猎捕行为
自2020年起，我国就正式确立全面禁食野生动物制度，但在案件办理过程中，办案人员发现部分罪犯和民众对野生动物保护相关的法律了解甚少。
“荆州市由于湿地众多，是迁徙候鸟的理想栖息地。然而，不法分子为了牟利，形成了捕鸟交易链。其实，早有证据表明，所谓‘野味’的营养元素和家禽无异，吃野味不但不能滋补，而且易产生健康隐患，更威胁生态平衡。”办案检察官饶芸安说。
案件办理过程中，多名被告人向办案检察官交代，当地警方一直依法严厉打击非法猎杀和交易野生鸟类的犯罪活动，但仍有顶风作案者。“从警方严打而被告人仍在顶风作案的情况可以看出，被告人动物保护意识淡薄，对法律法规极为漠视。”饶芸安告诉《方圆》记者。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利益驱使，才有了令人痛心的非法收购、运输、销售野生鸟类的现象。想要最大程度避免此类案件的发生，就要对非法捕鸟行为“零容忍”，及时打击并处理相关违法行为，让投机者不敢再犯。另外，饶芸安认为，此案也暴露了案发地在保护野生鸟类方面存在不足。案件办结后，为强化源头治理，沙市区检察院积极延伸法律监督触角，向相关部门送达涉野生动物保护的联合建议书，建议加强野生动物保护工作，守护生态环境和人民群众食品安全。
2025年3月，荆州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市公安局等部门联合开展“清风行动”，针对重点区域、重点场所、重点人群，采取专题宣传、警示教育等形式，生动形象地介绍野生动植物保护相关法律知识，形成全民参与野生动植物保护，自觉抵制非法破坏野生动植物资源的良好氛围。
截至2025年10月，整改已颇具成效。荆州市已成为候鸟喜爱的“组团打卡点”，中华秋沙鸭、青头潜鸭等珍稀鸟类开始频繁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